第2章

　　唐德怀不敢开太快，生怕磕着了后面那尊大佛，一直匀速平稳朝前，偶尔透过后视镜瞄一眼后座的李玄青，只见李玄青转头看着窗外，丝毫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当下机会难得，李玄青可是刚回S市，还没同谁交好，倘是能先结识熟悉，那在之后的商谈之中必定占据优势。可唐德怀绞尽脑汁也不知该从哪儿开头。

　　“李先生……”唐德怀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令尊令堂令兄可都还好吧？”

　　李玄青头都没转，似不想回答这个无聊问题。

　　唐德怀正苦恼间，听得后面的李玄青轻飘飘回了两个字“都好”。

　　李玄青的祖父是当年的将军，传到第四代，李玄青的哥哥继续走老路，李玄青的母亲便想让留学归国的他走商路。可本该直接回都城，却不知为何来了S市。

　　这小小S市来了这么个潜龙，大家都谨慎睁眼暗看，一来怕潜龙腾飞，扰了这小小的S市的规矩，二来怕潜龙同自己的竞争对手有了合作，扰了自己的生意，三来怕不小心惹了这潜龙，为以后发展关了条路子。

　　唐德怀算是难得能同李玄青这么近距离接触的人，即使只是当个司机。

　　“那就好那就好，”唐德怀应着，应完脑海中疏忽闪过一抹身影，好心提醒道，“李先生，可要离刚才那位远些啊。”唐德怀亲眼见着季秋凑上前去勾搭李玄青。

　　李玄青慵懒地“嗯？”了一声。

　　听得李玄青给了回应，唐德怀急忙解释：“是这样，刚那位季先生和席家小少爷是恋人，S市都说季先生这人不简单，当年家里破产欠的债乃至之后的学费都是席家小少爷出的，吃住靠着小少爷就这样还不满足，非想入席家的门，听说当年大白天被赶出席家，还赖着不走。”

　　李玄青听后不甚感兴趣地一声都没应。

　　“可得避着点啊，听闻他一直在找下家。”唐德怀没留意李玄青的不耐，继续说着，“说是席小少爷不喜他在娱乐圈抛头露面，只让他接点小角色，他又开始不满足。”

　　“唐先生，”李玄青打断后直言不讳道，“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唐德怀一愣，急忙又应：“是是是，哎，瞧我这多嘴，”慌忙间，直接念了八卦中心两位的真名，“还不是刚好瞧见季秋陪着席丛寒参加完宴会又来勾搭您，我这担心您初来乍到，不知深浅。”

　　李玄青微怔：“叫什么？”

　　轮到唐德怀发呆，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李玄青在问什么：“叫，叫季秋，席家小少爷叫席丛寒。”

　　“季秋？”李玄青问，“哪个季，哪个秋。”

　　唐德怀虽然略有疑虑，但仍旧乖乖答道：“季节的季，秋天的秋。”

　　“多大？”

　　“呃……我只知道他好像毕业不久……一年吧？”

　　“二十三？”

　　“好，好像是……”

　　李玄青坐在后面没再问，也没再说话。

　　唐德怀揣测不出李玄青在想些什么，跟着闭上了嘴，只觉得身后气氛更加凝滞，像是他说错了什么。

　　季秋打了个车回家。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席丛寒买下的一处隐蔽居所，安保极其严格，被圈内人戏称为二奶房，传说很多被bao养的小三小四都被丢在这里。

　　打开门，按亮灯。

　　季秋走去厨房，当年在餐馆打工，后又忙于投食他人，厨艺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今日累了，他只打开冰箱找了些蔬菜清煮来吃，等食物煮好的间隙找来些大学还没看完的书。

　　“唔……”季秋坐在饭桌上，看了十行字又得倒回来再看一遍，好像年纪大了都没高中那阵子记忆力那么好，又或许碍于没有专门的辅导老师进行补习。

　　“咕咕咕——”厨房传来热气拍打锅盖的声音，季秋放下书匆匆赶去，捞起菜叶子后，懒得端出去，就这么站在厨房吃。

　　这就是季秋每日的生活。无趣枯燥，孤单寂寞，凑合应付，乏味又无力反抗，日复一日，年复还没一年。

　　早晨，“叮铃铃——”手机闹铃准时响起，“叮铃铃——”

　　季秋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利落地按下结束，继续缩进被窝里。

　　十分钟后。

　　“叮铃铃——叮铃铃——”再一次执着响起。

　　季秋再度伸手，想要按下却没找着结束键，再仔细一看是小吴打来的电话。

　　“季秋季秋季秋，快，我在楼下了！”小吴催促道，“早餐咖啡都买好了，快下来！”

　　季秋“哦”了一声，躺会床上，一动不动。

　　一分钟后，手机再度响起，季秋这才蜗牛似的慢慢爬起来，眼神呆滞地望着时钟。

　　等小吴在楼下焦急地看着手机时间时，季秋可算到了。

　　“大少爷，你可来了！”小吴都要哭了，“瞧都多少点了！”

　　季秋挠了挠还有些翘起的头发，系好安全带，困倦地说：“走吧。”

　　“都说了让你们昨晚省一省，我来这都瞧见席先生开车走了，你那会还在赖床。”小吴一边开车一边唠叨，“幸好有席先生罩着你，不然……”以季秋这懒散的模样早被踢出娱乐圈了，“对了，这里，有你爱吃的油条豆浆，咖啡我也买了。”

　　季秋“嗯”了一声，拿过一旁的食物吃起来，吃了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今天演什么来着？”

　　小吴：“……”

　　赶到剧场。

　　小吴大老远就瞧见导演黑着一张脸，忙挥手：“快快快，季秋，既然你没喝，把这热乎的咖啡给他老人家端过去吧。”

　　季秋慌乱之间抓住小吴塞过来的咖啡，欲再多说一句，小吴便已经调转车头，毫不留恋地离开。

　　季秋只得挂着早就练习得十分完美的笑来到导演身旁，递上仍旧温热的咖啡：“林导，您喝。”

　　导演不胜耐烦地瞥一眼季秋，脸色虽不佳，但还是眼神示意季秋将咖啡放在一旁小桌上，季秋乖乖执行。

　　“快去换装。”

　　“诶好的。”季秋应着走开了。

　　坐在导演身旁的几个工作人员小声议论着这人是谁，迟到了也没见导演吼回去。

　　有个工作人员小声回：“投资商塞进来的。”

　　“这你都知道？”

　　“嗨，根本没避讳，直接开拍了才塞进来。”

　　其他工作人员“哦——”了一声，而后一人不解地轻声问：“塞进来咋……”那人再四下张望，主要角色早就进组也和大家都打过招呼了，这人是？

　　“男六吧？”

　　其余工作人员：“？？？”

　　“其实我觉得男六都谈不上……”

　　身为男六的季秋正一边被人伺候着化妆，一边捧着崭新的剧本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好像他也不用怎么说话，跟在人身后，当个小跟班就行了。

　　季秋指着剧本中的一行问：“谁是我老大？”

　　和他熟悉的化妆师低头看了眼：“上面写了，是白莲花。”

　　“白莲花谁演的？”季秋又翻了一页，发现还是没他的台词。

　　“这就不太清楚了。”化妆师化好妆，说，“那边选角导演说你皮肤太白了，得画丑一点，不然喧宾夺主，抢了主角的风头，你闭闭眼。”

　　季秋乖巧闭眼，等睁眼又将剧本往后翻，一溜翻完了也没瞧见几句台词，再返回到最开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个哑巴。

　　为了防止被他坏戏，导演能做想到这招可真了不起。

　　但显然低估了季秋坏事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