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妖冶而壮烈的火光，一点点向上。

　　吞噬，毁灭。

　　诺大的宅院掩映在红光之中。瓦片坠落，木柱断裂，房梁坍塌，眼前的一切，全部化为飞灰。

　　小小的人儿矗立在院门前，眼睁睁目睹了这残忍的一切。

　　扭曲的火焰，像在哀嚎的人脸，痛苦，灼烧。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爹……？娘……？

　　*

　　容屿从梦中惊坐起，冷汗涟涟，打湿了衣襟。

　　这……还是自己的房间，还是江宁王府。

　　怎么还是会梦到？

　　呼吸间，情绪已然平复下来。

　　难道是因为今日容家的灭门仇人之一——右相吴启光，要被斩首，所以才会梦到这些吗？

　　窗外，天光大亮。

　　“小谷。”

　　容屿揉揉额角，翻身下地。

　　一身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推门进来。“相爷。”

　　这是容屿唯一的贴身小厮，也是护卫。容貌冷峻严肃，性格冷漠，拒人千里，唯独对容屿亲近异常。当初灭门，只有伴读护卫小谷和他一起侥幸逃生。

　　容屿展开双臂，由着小谷给他盥洗更衣。

　　白花罗中单，藏青夹棉内衬，天青色印仙鹤祥云纹滚兔毛外衫，镶东珠玳瑁束腰，昆仑玉带勾，银冠玉簪。黑发如墨，眉如远山，朱唇皓齿，明眸善睐。

　　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世间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及容屿之姿。

　　“吴启光几时问斩？”语气再平常不过。

　　小谷替他把衣角捋平，一边淡淡道：“午时。”

　　“那倒是还早。”

　　容屿目光移向一旁，床边的博古架底层，摆着一个蒙尘的木匣。

　　梳洗得当，容屿打开大门，初冬的阳光倾泻进来，刺眼夺目。

　　启光？嚣张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让他“熄灭”了。

　　“小谷，”容屿回头，“以牙还牙，恶有恶报，行事当如此。”

　　小谷攥紧拳头，眼里闪过狠厉。

　　“嗯。”

　　容屿浅浅的笑了。可这笑却显得分外冰冷。

　　“阿屿？”不远处传来一道沉郁硬朗的声音。

　　容屿敛去眼底的阴狠，扬起暖暖的笑脸，几步上前：“东离，你怎么来了？”

　　来者剑目星眉，身材高大，墨发高高束起，身着黑色的大氅。此人正是江宁世子楚云天，字东离，先帝亲赐的威远将军，容屿最好也是唯一的兄弟。

　　当年家破人亡，他和小侍卫颠沛流离，是父亲的好友江宁王楚忠正派人寻到他俩，带回府中，像对亲儿子一样扶养他长大。

　　“……”楚云天定定地看着容屿没说话。薄唇微抿，眉峰轻蹙，神色略显担忧。

　　“怎么了，这副表情？”容屿执起楚云天的双手，笑容犹如三月梨花，明媚清丽。

　　楚云天勾勾手指，“我陪你吧。”

　　容屿愣了愣，随即轻笑一声。这个人，还是这样，一点儿没变啊。儿时他来楚家的那天，楚云天也是这样说的，“我陪你吧。”面无表情，却温暖至极。

　　“好啊，我还得要楚将军帮我撑场子呢。”

　　楚云天从一旁小谷手中接过银狐大氅，为容屿披上，系好束带，整齐领口，目光在露出的一截白嫩脖颈上落了落，反手扣住容屿的手腕往外去。

　　“走了，马车已为你备好。”

　　*

　　容屿是文官，骑不得马，坐着宽敞舒适而又精致的马车。楚云天却是习惯了骑马。

　　半上午，皇城里的街道上热闹非凡。坐贾行商，来往百姓，脸上尽是幸福平和模样。

　　马车轻巧地驶过青石板街，看到车厢上的族徽，过往的人纷纷小心恭敬地避开。

　　“骏马开道，华车相随。”

　　“是江宁王府！”

　　“马上的……是楚将军，轿中的想必就是容相了。”

　　“楚将军保家卫国，容相爷为民谋福。我夙夏之幸啊！”人们或窃窃私语，或高谈阔论，无一不落在了容屿和楚云天耳中。

　　容屿掀开窗帘，“东离。”

　　楚云天拉紧缰绳，让马退后几步，与容屿比肩。

　　“何事？”

　　容屿把目光投向远处，“京城的繁华好看吗？”

　　楚云天环顾四周，车水马龙，鳞次栉比，熙熙攘攘，晴空万里。

　　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竟然这么好看，热闹得让人心安。

　　“嗯。”楚云天微微扬起嘴角。

　　“国泰民安多好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