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时光交换师
一
唐水成为助理后，领到了第一套工作服是墨绿色的旗袍和白色的高跟鞋，唐水虽然身材高挑，但她从来没试过穿旗袍。她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身材凹凸错落，盘起了头发露出玉盘般的脸庞，美则美矣，但一点也不像自己了——既不像那个落魄的自己，也不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她不喜欢自己这个造型，也许是不喜欢这个造型所代表的动荡年代。她现在处于民国二十年，这是一个只在教科书和电视电影里看到的年代，这一年发生了九一八事变，当然现在还是六月份，而且他们的工作室也不在东北，而在上海某一间弄堂里面。
工作室里只有一个书桌，两把椅子分设在书桌的两旁，书桌上有只和毛笔，还有印泥。唐水的住处，就在工作室上面的阁楼里，里面的陈设也极为简单，一张床，一套床上用品，一个带穿衣镜的大衣柜，里面装着十多件不同的旗袍，衣柜旁立着一米高的鞋柜，里面装着十多双不同的高跟鞋，靠窗的地方，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却全是21世纪的化妆品。坐在梳妆台前，可以望见弄堂的小路，来来往往的人尽收眼底。然而这些人从来不在这栋房子前停留，仿佛它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自从经历家庭变故、人生滑铁卢之后，唐水很少与人交谈，已经习惯了孤独，但那种孤独与眼前的孤独并不一样，那时候虽然孤独，但是是真真实实存在于世界，能够被别人所感知，但现在这种孤独，是属于意识独立，不知道是世界抛弃了她，还是她抛弃了世界。
唯一能够感知她，和她还有联系的，就是那名长相俊美的男子，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叫他老大。老大每天晚上8点出去，次日凌晨5点回来，会带回各种各样的吃食，有时候是各地的名菜，有时候又仅仅是快餐，最差的时候，是几根红薯或者几个还没烧熟的玉米棒子。
“我太累了，整天chuansuo于各个时空。”此时，老大正啃着玉米棒子，对着唐水倒苦水，“所以我才需要一个助理。”他早已换掉那身笔挺的西装，穿着土布长衫，俊逸的头发扎在脑后，墨镜也已经取下。
“可是我来了这么多天，却什么也没有做，我不知道我还能帮到你什么，而且这里好闷，都没有人来的，白天你睡觉我就无所事事，甚至一本书都没有。”唐水也向他倒苦水。
“你等着吧，等待也是你的工作，你放心，在你做我助理期间，你的时间是暂停的，不会消耗你的时间。”老大啃完玉米，抹抹嘴，完全没有一个老大和帅哥的架子，感觉像是农村里庄稼汉。
“那我在等谁呢？”
“一个人，一个穿军装的人，再等等吧，按照通用的时间单位计算，也就十来天了！”老大拍拍袖子准备睡觉，他睡在工作室下面，唐水从没进过那个房间，倒不是老大不允许，是唐水心底升起的敬畏，她总感觉那个房间有着不许人靠近的神秘力量，也许这个工作室只是个幌子，老大的房间才是真正的工作室。
二
白天，黑夜，白天，黑夜，唐水从没试过这么煎熬的日子，街上路过的人几个行人穿蓝布衫，几个穿旗袍，几对夫妻，几双儿女，她都一一数过，路上走过各色个穿军装的人，有的趾高气昂，有的器宇轩昂，还有很多面黄肌瘦，一副饥民的样子。街对面有一家“鸡窝”，总有穿着高叉旗袍浓妆艳抹的站街女在招揽顾客，楼下有一家早餐铺，向上冒的香气馋得唐水直流口水。她曾经央求过老大给他买楼下的早餐，老大却说，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她只能看到这个时代的画面，听到这个时代的声音，甚至闻到这个时代的气息，但是她并不能被这个时代所感知。
“这是为什么呢？我能看到，能听到，甚至梦触摸到，但却要吃着21世纪的食物？”
“初中物理学过，只要你跑赢了光，你就可以看到过去，但是我们更近了一步，不但跑赢了光，还远远地超过了光速，这就是我们现在在30年代的原因。”老大这次换了身运动套装，像是刚跑完步回来，长发依然梳在脑后，额头微微冒汗，靠近闻他身上竟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香气，既像森林的气息，又像大海的气息。
“可是你说的，穿军装的人能感知到我们，那是为什么呢？这个不是悖论吗？难道他也不属于这个时代？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代等他？为什么我们住的明明是栋实实在在的房子，可是为什么从没有人在我们楼下停留？”
“为什么，为什么，以后叫你十万个为什么小姐好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所住的地方，并不是你想象的民国时期的房子，我们其实是在时光机里，所以外面的人根本感知不到，其他的我就不能告诉你了，这是商业秘密，你工作久了，以你的聪明才智，自然会摸透的。”老大依然是温柔的笑着，看着他的微笑，唐水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以为他是混血模特。
“求你了老大，你能告诉我我可以做些什么吗？我很想好好工作，为你减轻负担，但我不知道从何做起！”
唐水扑闪着大眼睛，无比真诚地恳求道。其实她想说的是，她快孤单疯了，无尽的时间等于无尽的虚无，总有无尽的时间却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更是一种折磨。她开始明白了，为什么老大会选中她：她从小父母离异，父亲再娶，母亲改嫁，她习惯了孤单地睡去，孤单地醒来；学校里也从没有交心的朋友，孤单地玩耍，孤单地学习；工作后她能力超群，却一直被排挤被打压，男领导们组成的权力层，不容许她插足，女下属们当面尊称她女超人，背后却称她为女魔头，孤单地上班，孤单地回家。要不是她从小习惯这无边的孤寂，那么估计她来到这里不出三天便会疯掉。
在将近一个月徘徊于时间的虚无之后，老大终于开始对唐水做岗前培训。
“这一个月是我对你的考验，虽然你是我选中的人，但你作为凡胎肉体，能否忍受被禁锢自由，我心里还是没底的。”老大说这话时，天刚朦朦亮，工作室里燃烧了一夜的油灯，也快被烧尽了灯芯。昨晚老大破天荒的没有出去工作，早饭算是泡汤了，“做这项工作最重要的是能够忍受孤寂，你们人类不是做过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还没等他说完，唐水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惊讶的问道：“什么？我们人类你难道不是人类吗？”
老大噗呲一笑：“我如果是人类，我还怎么救你？”
“那你是？神仙？妖怪？”唐水一点也没感到害怕，她这几天关在房里，虽然百思不得时光交换师是什么职业，但她笃定老大确实拥有超能力。
老大偏着头想了一下要如何跟她解释，“其实我不属于你这个星球，我……呃……真实的样子是这样……”说要老大突然变作一滩水银似的液体，泛着荧光。
唐水吓得后退两步，失声叫道：“外星人？”
老大又变了回来。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我是外星人，但在我们那里，我们这个种类叫‘亘’，”他看着唐水的一脸不解，微笑着说，“关于我的一切，在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现在你是我的助理，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将传授你时光交换的技能，你的主要工作就是辅助我签订时光交换合同，自己帮我考察交换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