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基地
　　
　　柯媛和其他人回到国家地球组织基地。
　　层层闸门后是自动消毒隔离间，钢筋铁板反射着幽幽冷光，一阵雾化型白色气体喷向NEO小队，柯媛伸开双臂以备更好地检查，这是程序化的必要步骤。
　　消毒装置去除了她们身上的异味，只剩浓浓的消毒液的味道。
　　红光严密地在躯体上自上而下扫过，女性电子声从右上角响起：
　　“体温正常。”
　　“San值正常。”
　　“各项指标正常。”
　　女性电子声来自NEO同事的语音采样，年轻、朝气、还有一点女性的甜。
　　基地开展过一次团建活动，为基地系统录制不同语音版本，基地成员们被号召踊跃参加，不同基因的成员们被鼓动着、欢迎着，最后录下好几个不同版本，汪修成、沈壤、莎莎、文丽阿姨、汉斯、拓斗等。
　　白朗姆这家伙还说了一段方言版。
　　NEO主席也被大伙们拉着录了一段，“这里是NEO基地，敬人类，敬地球，敬信仰。”
　　有男性声音，有女性声音，有成熟的，有稳重的。
　　成员们在基地公共区域听着每一个版本，每听完一个版本就忍不住笑场鼓掌，当事人有的害羞，有的大大方方，最后莎莎的声音当选为系统公开版本，其他声音可供私下个性化选择。白朗姆奋力申请也将他的方言版上传上去。
　　听到熟悉而安全的声音，大家紧绷的肩膀有一瞬间放松。
　　最后一层程序。
　　全员耐心等待检测。
　　“确认完毕，全体安全。”
　　没被异种寄生。
　　
　　与冷酷的闸门地段对比，国家地球组织基地内部豁然开朗。整个基地外墙犹如冰川雪块，呈圆形状，象征地球上消失不见的冰川，是A区标志性建筑之一。
　　偌大的环状区域上方被无影照明灯照得纤尘不染，三面NEO地球蓝旗帜悬挂在空中，基地的人员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可以看到。
　　跟最上层核心区建得越高越代表地球财富中心地位不同，地球组织基地第一考虑的是强防御性，万一被异种入侵全，人类数据资料要便于安全转移。
　　主墙上是最大化的地球海域全图，那些海域地图经过数年绘制变得完善，汇聚着科学家数据站多年来的心血。每一个海域地段有自动信号监测，正常数值情况下为绿光，警戒情况会变成闪烁不停的红光发出紧急警报。
　　曾有一次千年海啸来袭，密密麻麻的异种群在海面下移动，速度快到令人恐怖，整个海域图一批批绿色信号灯大块大块变红。DEF区被海啸彻底掀翻冲垮，异种在海下将房屋咬断，海面上异种群的尾部像鳄鱼鲨鱼一样集聚游走。
　　所幸提前发出警报人类安全撤离。
　　成员自主有序地进行着手中的科研工作，能进入NEO组织的不是科学家就是高级工程师。百台高级电脑上24小时计算着海量数据。
　　“队长，你们回来了。”
　　基地内勤成员向柯媛迎上来，柯媛披上实验室白袍，白袍藏住了防护服的锋利感，她又变回基地里一名实验室科学家。
　　身着蓝色内勤制服的莎莎递给她一杯泡好的纯茶，其他人喜欢咖啡，柯队喜欢纯茶，莎莎细心地留意到这一点。
　　莎莎有着一头栗色柔软长发，长发拂过制服上面的金属扣。微圆的脸，眉眼弯弯，嘴唇有些妩媚，基因B级，她端过托盘让柯媛试试里面的纸杯蛋糕。
　　“队长你尝尝，这是我最近新学的，我还在想过段时间国际会议的茶点做什么？”
　　柯媛不怎么爱甜食，不过还是尝了一口。
　　“好吃吗？”
　　“还可以。”
　　柔软蓬松的纸杯面包进入唇腔莫名的令人放松，柔软回味中带着一点甜，柯媛看着托盘中的纸杯蛋糕，奶黄蛋糕胚上面点缀着樱桃。
　　“还能做别的模样么？”
　　“什么样？”
　　“蓝色蛋糕胚胎，白绿色高级奶油作为绿洲与冰川，类似这样，突然有个灵感。”
　　“这不就是我们NEO古地球的样子么？柯柯你真是个天才，下次国际会议茶点就做这个好不好？”
　　其他成员换好制服陆续从旁边的入口进来。
　　柯媛看见莎莎瞥到沈壤之后立刻收回眼神，眼睛跟脸上表情不协调起来，她不停变换了一下重心，人有点不自在，还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边。
　　“柯柯，你真是天才，我想好了，国际会议的茶点就按这个方案做。”
　　直到沈壤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她对着对方笔挺制服背影张了张嘴，圆圆的眼睛闪了闪，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对方走远，莎莎轻吁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来，手指摩挲了一下托盘。
　　这一切被柯媛看在眼里。
　　“把蛋糕拿去给他吃。”
　　“我是B级基因，我们有差距，没关系的。”
　　莎莎犹豫了一下，有点苦涩地笑了笑，又故作开怀，她把托盘捧在怀里，圆眼睛笑了笑。
　　“本来就不是专门做给他吃的。”
　　柯媛吃完最后一口蛋糕，若有所思地轻点了点下巴。她从莎莎的托盘里拿出两个纸杯蛋糕，走到沈壤电脑前，沈壤正在跟别的工作人员交流，柯媛将纸杯蛋糕放到对方桌上。
　　“莎莎请的。”
　　莎莎在后面看着队长行云流水又帅气地将她的纸杯蛋糕带到沈壤桌子上，对方有些诧异从柯媛身后向她投来目光。她笑得有点僵硬，但对方回了她一个笑容，一手拿起纸杯蛋糕吃了进去。对方吃了！
　　沈壤：“莎莎手艺不错。”
　　柯媛：“下次国际会议茶歇莎莎还会准备新品。”
　　沈壤：“真的？”对方还专门惊奇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柯媛：“到时你过去帮忙。”
　　沈壤：“好。”
　　她看着柯媛给对方安排任务，对方接受了，莎莎抱着托盘回到工位上，她双颊发烫，脑海里回忆着沈壤刚才在那个情景里的所有细节。
　　
　　柯媛被文丽叫到办公室，文丽的办公室大而透明，平时全程wuzhe掩，要开会时会自动关闭，屏蔽一切信号，防止机密泄露。
　　文丽是NEO元老，她母亲生前的得力助手，对情报分析很有一套。平日被基地成员称呼一声“文丽阿姨”，其实不到四十岁，她肌肤状态很好，依然又白又美丽，一身高级基地制服也不掩她的女性气质。
　　办公桌上摆放着一盆蝴蝶兰，被她长久用心呵护，那盆高高的蝴蝶兰又突兀又美丽，花朵与枝条呈现出优雅的线条，是地球组织基地里唯一一抹娇艳。
　　她本人跟这盆蝴蝶兰给人的印象又相似又相反，优雅、治愈，不娇艳反而月光般舒服。
　　文丽阿姨亲自给她泡了一杯茶。
　　茶汤温度正好，喝进去很舒服仿佛能缓和神经，她与文丽阿姨共同住过一段时间。那是一段治愈的时间。起初她防备心很强，接触久后发现对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文丽阿姨之前做过护士，体贴入微，后来她想独立了，但与对方保持着亲人般的联系。
　　文丽问了下她手上实验项目的进度。
　　她母亲是科学家，她也以科学家的标准要求自己。在实验上她有自己独立的主攻选题。询问完正事和实验后，对方关心起她的日常生活。
　　“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　　
　　“有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要是遇到，也可以考虑？”
　　“不不，没有。”
　　如果母亲还在世，或许这就是母女之间的秘密谈话。文丽阿姨让她感受到另一种女性长辈与晚辈之间的情谊。但在否认的那一刻，她脑海里冒出那个过来帮她们战胜异种的“军官”。
　　那不是女上校的军队，那是来自上层核心区组最强的武装力量。
　　对方一枪将异种爆头时，手臂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腰。
　　她忆起这个细节。
　　核心区上层基因新一代近年来频频宣讲，主题为“新基因思潮”，抨击上一代上层基因意识形态太古早了，太不先进，他们作为新基因、新思想，他们的新基因比上一代基因更为优越，他们要去做上一代上层基因没做成的事——对抗异种大潮。
　　那群古早上层基因嗤之以鼻，但他们新一代子女们却大力支持，狂热无比，认为他们在进行一场高尚的新基因思潮运动。
　　柯媛回想了一下那人的鼻梁、眉眼、轮廓。
　　她记忆深处是有过那么一个认识的人，但是现在过去这么久了，那些记忆像褪色的旧日潮水，看起来暖却毫无温度。她对现在的对方一无所知，也没有信心与过去重逢。
　　San值监测表数值波动，她的分值降了一点。
　　“记得每周看心理分析师。”
　　丽阿姨提醒。
　　柯媛点点头，精神分析师能够让她的理性回笼，不被过去的创伤干扰。
　　“文丽阿姨你呢，听说那个军官追了你很久？”
　　“你文丽阿姨是不婚主义者。”
　　优雅的女性朝她露出一个笑。文丽阿姨的坚定像河流底下的鹅卵石，看上去清澈温和却有着自己的不妥协。
　　柯媛回到办公区域。
　　她手下的队员白朗姆、贝斯频频朝她示意，NEO基地看着小柯队长走向她的工作台，她的工位处多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强烈气场。她所专属的座位上正坐着一名高端男性，对方军装大氅挂在她人工学椅背上。椅子顺着他的姿势逆时针转了转，对方尝了一口纸杯蛋糕，脸朝过来，黑帽檐下眼眸抬起来望向她。
　　“难吃。”
　　“你这只剩这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