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赵柯看着怀里颤抖不止的人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不是你的错，不怪你……”

　　高二开学，赵柯第一次见到许思檐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孩子软软糯糯的，哭起来一定很好看。

　　等了一个学期也没等到许思檐掉眼泪的时候，结果在得知思檐母亲去世消息的时候，赵柯是见到了日日以泪洗面的许思檐，心里却担受不住了，又感觉自己之前像个憨憨一样，日日盼着人哭…

　　.

　　许思檐蹭掉眼泪，小声嘀咕了一句，“走吧”，随后俩人起身，向李苏娟女士深鞠一躬，缓步踱出陵园。

　　已经接近九点了，太阳照的行人都睁不开眼，连花草鱼虫都得眯着眼望它。

　　“要吃些什么嘛？”许思檐努力的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开心点儿，几个字音都卷成了波浪线。

　　“你想吃啥啊？”赵柯问。

　　“随便吧。”许思檐答。

　　如果换做往常，“随便，都行…”这样的回答是肯定要引起俩人互呛几句的，但是今天却没这个心情。

　　赵柯答了句“好”便去牵车。

　　他刚坐上车坐垫还没插上钥匙许思檐就一屁股拍在了后座上。

　　“我先把车牵出来你再上来呗。”

　　赵柯扭着头不敢启动，怕倒车时掌握不好平衡摔着许思檐。

　　许思檐没有答话，整个人往赵柯背上一贴，双臂从腰间环过十指交叉兜在赵柯小腹。

　　小电驴缓缓移动，向前向后不停地调整方向，终于挪正车身。

　　.

　　5

　　“你昨天是没吃饭吗？”

　　赵柯看着许思檐逐渐见底的碗有点吃惊，平时可是连一碗米饭都吃不完的人啊！

　　许思檐点了点头，昨晚一回到家就忙着做雪花酥去了，哪有时间吃饭。

　　“我马上就要开学了，你回头跟我一起去吧。”

　　许思檐又喝了口奶茶，嘴里囫囵了一堆挤出一句话。

　　“行，咱这个分数复读应该不要钱吧？”赵柯问，“那些复读的手续学籍啥的你都办了吗？”

　　“不要钱，手续啥的我爸去办了，他这两天不上班。” 许思檐擦了擦嘴，“你吃完了？”

　　“我不饿，早上吃两口就饱了。”赵柯又递了两张纸给许思檐，“走吧。”

　　.

　　放假的日子其实是很无聊的，甚至有时候都不记得今天是周几周几。

　　他俩的计时方法也很有学生风范，高三那会儿按照一模二模三模来划时间段。

　　现在毕了业了就按着志愿填报，志愿录取，开学报道，中秋国庆元旦来划分时间了。

　　这个小县城不愧于存在江苏，初三高三的学生开学都极早，许思檐还记得当时高二升高三的时候就放了一个星期的暑假，这让一中的学生都感到十分离谱。

　　赵柯志愿还没填报许思檐就得开学报道了。

　　他还是选择了在本校复读，毕竟待了三年，是个熟悉的环境。

　　开学报道那天，虽然说就只有高三开学了但学校门口还是停满了车子。

　　住宿生的家长带来大包小包的行李，只有在开学和放假的时候，学校才允许家长开车进去送行李到宿舍。

　　一中很大，大到学校里有小湖、小土堆、李子林……环境十分原生态，去食堂的路上经常能踩到鹅屎，说来也奇怪，从许思檐高一开学到高三毕业再复读这鹅好像都没有换过一批……

　　“天呐，好多人！”许思檐看着公告栏面前挤满的人由衷地感叹，“你去看看我在哪个班。”

　　“还用看吗？他们肯定给你放在实验班啊。”赵柯嘴上说着身子却往人群里挤着。

　　名义上学校其实是没有实验班的，但全校所有师生都明白一班二班是实验班，一班还要比二班再强一些。

　　在他们高三这一届，一班就是物化实验班，二班就是物生实验班，最后一个十四班就是政史实验班。

　　这一届变成“3+1+2”怎么分班他俩确实是不知道了，不过应该也大差不差。

　　许思檐站在人群外，好一会才瞅赵柯从里面挤出来。

　　“唔，你在一班，班主任还是陆老，估计这一年他能把你捧在手心儿！”赵柯说着说着捧起许思檐的手，还吹了口气……

　　“去死吧！那么多人呢！”许思檐甩开他的手，往高三那栋教学楼走去。

　　高三那栋楼在最里面，学校可能是考虑最里面一栋楼要安静一些，有利于高三学生专心复习。

　　但是对于学生们来说，最里面一栋楼的福利是楼后就有长长的一排教师停车棚。

　　但是教师停车棚停的全部都是学生的车子，老师要不然开车上班要不然就骑着电驴直接停到楼下。

　　“今年是把物生地放在实验班了吗？真难得。”许思檐爬到三楼转弯处停下歇了歇，“太久没爬楼梯了，好累……”

　　“弟弟，这么虚是不可以的喔~”赵柯抛了个媚眼，许思檐想把他打死，回了个白眼“有毒。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兴奋过头了啊！”

　　赵柯用肩撞了一下许思檐，低头靠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陪我的高中生男朋友开学那能不兴奋嘛！”

　　赵柯的喘息气流拂过许思檐耳廓，一阵酥麻，许思檐感觉赵柯早上八成是磕了错了药，这举止得灌了两瓶万物复苏季节药才能有这效果……

　　到了班级内赵柯陪着许思檐坐在最后一排，还是这个破木头桌子破木头凳子，凳子是那种细长的俩人一条。

　　赵柯和许思檐坐同位的时候都是拿两条细长板凳错开凳腿拼在一起，要不然坐久了屁股会疼。

　　有次被前桌发现了他俩屁股下的秘密：“为什么你们俩坐两条板凳？？？”

　　赵柯倒是理直气壮：“两个人不坐两条板凳？”

　　这话是有理，两个人当然坐两条板凳呢过，大白话给人家整的无语了都。

　　他俩到班级不算早，高三（1）班已经来了过半的人。

　　大多是一窝一窝的聚在一起，应当都是之前高二的同一个班的。

　　本来高二升高三是不分班的，但就从许思檐那一届起才开始分班。

　　其实分班对于他们实验班并没有什么区别，按照期末考前四十五放在实验班，所以他们班变动基本上不大。

　　其他普通班就打乱重来基本上是大换血。

　　至于这个新的班级，新的一届就不知道他们年级主任是怎么分的班了。

　　“你说一中这破学校什么时候能装修装修啊，这水泥地面一个坑一个坑的，桌子都放不平。”赵柯从许思檐包里翻出演草本撕下一页对折对折再对折，然后塞到桌腿下面。

　　“这也挺好的了，起码不用拖地……”许思檐晃了晃桌子，嗯，不晃了。

　　这是实话，因为这个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实在没有办法用拖把拖，甚至有时候连扫把都用不到。

　　“欸！陆建军来了！”赵柯下巴一抬，看着门外。

　　陆老是语文年级组的组长，整个组里也就两个男性老师，另一个叫什么什么建国，带的文科实验班……

　　“大扫除大家动起来！等会学校过来检查，快点把垃圾倒了，后面几个个子高的踩桌子把风扇给擦了，”陆老拿着从夫子庙请来的戒尺敲着黑板，“那边几个女生，别聊了把玻璃擦了！”

　　新的班主任大家都不熟悉，不敢造次，都陆陆续续老老实实的开始打扫卫生。

　　赵柯和许思檐却打算开溜……一中一学期起码要两次大扫除，打球的男生基本上一听见大扫除就准备好抱球冲去篮球场占场地了。

　　女生大扫除也不过是拿张英语报纸窝成团，站在窗边手里意思意思，主要是跟身边人聊八卦，讨论哪个明星又拍了什么剧，什么剧里又是怎么样的狗血剧情……

　　而还有一些有对象的呢，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时间了。

　　从教学楼去到学校超市要走很远很远。

　　有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小路弯曲绵延，不过一米宽，两边种满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

　　正适合这些十七八岁的人谈情说爱。

　　哪怕去超市就买一包卫龙，又或者什么都不买，他们都觉得这二十来分钟花的值得。

　　比如许思檐，赵柯。

　　刚打算从后门溜走，就被陆老叫住：“哎！许思檐！你别打扫了！上我办公室来一趟！”

　　许思檐赵柯同时叹了一口气，“好，知道了—”万般无奈。

　　“建军真不解风情！”赵柯说。

　　的确，建军确实不解风情。许思檐也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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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陆老，你今年咋还带高三啊！不应该轮高一去了嘛！”没等陆老开口赵柯先问着。

　　“校长让我接着带高三的，要不是有许思檐，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带高三的了，带高三太累了，我也想去高一的歇一歇。”陆老端起茶杯，微微摇头吹了吹，小嘬一口。

　　“阿檐啊！咱今年权当用了张高考体验卡，我相信以——”许思檐听着前三个字就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咳咳，叫我许思檐就好了…”。

　　陆老放下茶杯，往椅背上一靠，“啊哈哈哈，好好，好，许思檐，行了吧！”

　　许思檐点了点头，“您接着说就好。”

　　“我是想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既然已经做出了新的选择，那我们就拼命往前做就好了！还有，你是选了物理生物地理是吧，物理生物你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地理你一年多没学过了，得多花些心思。虽然说今年考全国卷，要简单一些，但是题型什么的还是有些变化，我们老师也开过好多次会探讨研究了。语文课你不能再像去年一样从上课开始做数学卷子做到下课了啊！起码讲新的题型的时候得听，不过这些你心里也有数，不用我多说。”

　　陆老是真的苦口婆心，讲完一段嘬一口茶，又准备下一段，估计没个二十分钟是讲不完了。

　　赵柯看这形势干脆搬了两把椅子，坐着听。

　　如果放在去年他估计会选择站着听，但今时不同往日，陆建军不教他了，自然是大胆些了。

　　“我跟你讲，思檐啊！一班他是物化生班级……”陆老再一开口着实吓了两人一大跳。

　　“？？？什么？？？”赵柯吓得差点坐地上去，“他不是选的地理吗？”

　　陆老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不要急，听他慢慢讲。

　　“本来学校把你放在了物生地那个班，后来我跟学校要求的，让他给你调到一班来的。

　　陆老环顾一圈办公室，看着没几个老师在才压着声音接着说，“那个班老师讲课不行，我就跟刘校说必须把你调到一班来，要不然我就不当这个年级组组长了。

　　我好歹还是有些资历在这的，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陆老说完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十分伟大的事。

　　许思檐听完点了点头，“喔，明白了，谢谢陆老，那我以后地理课是怎么上？”

　　“地理课就去十班上，两个班的课表我协调过了，我们班上化学课十班就上地理课，那个王老师吧，讲课也还行，你要是有啥不懂得地方，地理组的老师随便你挑。”

　　许思檐连连道谢，愧疚感油然而生，想着还好没有问物理考C的事情，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跟赵柯打了个眼神正准备说老师再见开溜的时候，陆老叹了口气又开始了。

　　“我问过你物理老师，我说你不该考C的，他也说你起码能拿个B+的，到底怎么回事，你爸爸来给你办手续的时候问他，他也说不知道，哎，要不是这个C，你也不会再这浪费一年的时间了，高三真的太累了，连着两年，再赶上新政策新高考，这压力谁能受得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就不该念叨这个物理。许思檐听着听着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军哥！你刚刚不说了嘛，过去的都过去了，提他干嘛啊！咱们先走了，还要去超市买——啊，不对，还得去大扫除呢！走啦走啦！”赵柯站了起来，用脚尖踢了一下许思檐。

　　“那陆老我们就先走啦，大扫除去了！”许思檐也站了起来，俩人把椅子归回原位。

　　“走吧走吧，”陆老无奈，随即指了指赵柯。“我还没问你打算往哪报学校呢！”

　　赵柯回头呲牙一笑：“清华”

　　“就你那三百八十来分人清华能要你？赶紧滚吧滚吧！”陆老“呵”了一声，在两人滚出去之前又接了一句，“回头录取了微信给我报个喜，臭小子！”

　　赵柯右手举过头顶比了个“OK”，随即两人就头也不回的滚出了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