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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整篇免费阅读

字数: 5585更新时间: 2021-09-30

  顾野打架发狠时,那股头铁不要命的气势,就能唬住不少人。加上从小就连拳击,身手相当敏捷。
  
  罗一维虽然胖,但体重优势,力气大,打起架来倒是比那些瘦弱的男孩子占优势,边打便问,“敢在洪兴街惹事,问过你胖哥了吗?”
  
  那人不服气,恨道,“呸,狗屁的胖哥,跟着个野杂种混,你也配一声哥?”
  
  而孙斯越别看斯斯文文的,还戴着副眼镜,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主儿,对着那人的脸就是一拳。
  
  在洪兴街这一带混的,谁都知道顾野不好惹。
  
  顾野被人喊作‘野狗’,一来讥讽说他是没人要的野杂种,二来他脾气暴,性子野,打起架来跟疯狗一样不要命。
  
  他们三个人,硬是把对面六七个人打怕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后退缩。
  
  小镇上,治安不如大城市那般好,警察两个字也唬不住这群少年,但对方既然认输,那战局差不多也结束了。
  
  顾野朝着那花衬衫屁股上就是一脚,“以后再敢找江蓠麻烦,就不只是掉两颗牙这么简单了。”
  
  前几天和顾野他们有过冲突的那花衬衫,带着所谓的飞哥一伙人,原本气势汹汹而来,最后垂头丧气灰溜溜的走。
  
  大多人撤去,许惊栖才发现,墙角还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跟在顾野三人身后。
  
  罗一维看见许惊栖,下意识捞起衣摆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在漂亮姐姐面前,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但其实这一架打下来,虽然以少胜多,但灰头土脸的,实在也没什么形象可言。
  
  大家都说江蓠是镇上中学的校花,可凭心而论,眼前这个姐姐,不知要比江蓠漂亮多少倍。
  
  他悄悄戳了戳顾野的腰,小声道,“你姐姐来了。”
  
  几人并不了解顾家的内情,也不知许惊栖的名字,都以为是顾野的亲姐姐,自然收敛不少。
  
  虽然之前许惊栖就喊过干妈和顾叔叔,但当时大家注意力都在顾野身上,压根没注意到。
  
  甚至顾野,也以为这位‘姐姐’,是他那所谓的亲爸亲妈生的长女。
  
  虽然长得一点也不像。
  
  不过姐姐两个字,让顾野下意识皱眉,他可没说要认回那所谓的亲爸。
  
  拧开一瓶矿泉水,洗了把脸,再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其实也没有什么伤口,都是赤手空拳的打,痛归痛,但破皮流血的地方不多。
  
  小姑娘江蓠见这位漂亮姐姐脸色不大好,大约是从她惊愕的表情中,看出来些不认可,忙上前道,“姐姐,不要怪顾野,是那些人先欺负我的,他们只是想帮我。”
  
  许惊栖的确不认可这种以暴制暴的方式,就算是那些人不对在先,但打架总归是不好的。
  
  不过……许惊栖表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小姑娘,方才那两句话听起来,多多少少有点偶像剧里,被人欺负的柔弱小白花那味儿了。
  
  尤其是了解到,她这‘弟弟’还是因为这朵小白花和人打架,对江蓠的印象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她作为一个已成年的大学生,在这几个刚中考完的小屁孩面前,还是能做到喜恶不露于表面的。
  
  地上散落着书本和试卷,许惊栖蹲身帮忙捡起几张来,一边道:“坏人本就该受到惩罚,你们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不过,下次在遇到这种事,还是交给大人来处理比较好。”
  
  她自认为客气温和的一番说辞,直接让顾野转身就走。
  
  其它几人本在捡散落满地的书本试卷,见顾野一言不发就走,只得加快动作,罗一维挠了挠头,喊了声江蓠,便快步跟上去。
  
  江蓠只好冲许惊栖抱歉的笑了笑,“姐姐,我们先走了。”
  
  剩下那个戴眼镜的清秀少年,从她手里接过两本书和几张试卷,“爹妈都不管,老师也无能为力,告诉大人有什么用,他们处理不了。”
  
  大人若真能处理得好,那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孩被欺负了也只能闷在心里,独自忍受。
  
  父母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们,大多都是野生野长,爷奶只管孩子有吃有穿,哪里懂得旁的,更别提什么心理健康。
  
  许惊栖好不容易找着人,自然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忙跟上去,“你们去哪儿?”
  
  三个少年都沉默不语,江蓠脸皮薄,但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本来她是来找孙斯越一起写作业的,没想到碰到这起子事。
  
  只好对许惊栖摇了摇头,表示不晓得。
  
  没关系,反正许惊栖打定主意要跟着他们。
  
  直到顾野几人在洪兴街一处茶馆外坐下,茶馆外搭着几处凉棚,摆设来几张小木桌,配着几张矮小的藤椅。
  
  许惊栖抢先道:“我请你们喝茶吧。”
  
  顾野没说话,但罗一维一听有人请客,连忙点头,“好啊好啊。”
  
  这儿的茶馆大多是打牌的场所,麻将、长牌、斗地主的都有,卖的茶水并非像深海那边夏季都是凉茶,这边倒是正宗开水冲泡的热茶。
  
  老板懒懒散散窝在柜台后,远没有城里那样到位的服务意识。
  
  许惊栖只好走到柜台,入乡随俗,用蜀城方言点了壶茶,见有瓜子花生卖,一并要了些。
  
  快到正午,太阳愈发毒辣,女孩站在柜台前和老板说着话。带着乳白色的鸭舌帽,长发扎成一股马尾,摇曳在背后,白衬衫,水蓝色百褶裙,系带裸色凉鞋。
  
  随便往那儿一站,便是娉婷袅娜的一道风景线,正如当下网上新兴的词汇:白富美。
  
  茶馆里打牌的人,男男女女不少都朝那边看上几眼。
  
  许惊栖点完东西,重新回到小木桌边坐下。顾野虽不搭理她,但也没开口赶她走,由她一路跟着。
  
  虽然他不太喜欢那位威严的亲爸,但这位姐姐,从第一面便对他抱以温柔的善意,顾野倒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反而是江蓠,显然对这位城里来的漂亮姐姐很是好奇,看许惊栖时,眼睛都亮晶晶的发光,“姐姐你也会说川话呀?”
  
  许惊栖点头,“我妈妈原是蜀城人,外婆家就在蜀城,我小时候也经常来玩儿,所以会说些。”
  
  她虽然是为了顾野而来,但这会儿倒不急着当说客,打算先和几人熟络一下。
  
  那就先从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小姑娘下手,许惊栖瞅见旁边凉棚下的摊位,装作很好奇的样子,指着问,“咦,那是什么?”
  
  江蓠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笑眯眯答道,“那是凉糕,清凉解渴,特别好吃。”
  
  这位漂亮姐姐是顾野的姐姐,她当然不能没礼貌,许惊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许惊栖拿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递给江蓠,一副拜托的眼神看着小姑娘,“江蓠同学,你能帮我买五份凉糕过来吗?”
  
  虽然先前感觉这小姑娘有点柔弱小白花,但一路走来,发现这朵小白花确实蛮好相处。
  
  朋友之道,必然得有来有往,偶尔拜托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便让对方觉得是委以重任,兴高采烈的去办了。
  
  江蓠见许惊栖递来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个很便宜,我请姐姐吃。”
  
  说完便朝旁边摊位跑去。
  
  许惊栖愣了下,大约是没想到这朵小白花这么谦虚礼貌,还热情好客。
  
  听见两人对话,顾野轻嗤一声,经常到蜀城玩,还不是知道凉糕是什么,假的要死。
  
  旁边罗一维,瞧着江蓠跑远的背影,叹口气,小声对顾野道,“江蓠这丫头,社会经验少,三言两语就被策反了。”
  
  刚说完,转头却看见,许惊栖又和孙斯越在聊天。
  
  “刚才捡到你的数学试卷,考得很不错呀。”
  
  孙斯越腼腆一笑,谦虚道:“哪里哪里,随便考考。”
  
  许惊栖眨眨眼,“不过最后一道大题,应该有更优解,会比你用的方法简单很多。”
  
  听她这话,孙斯越顿时来了兴致,“哦?姐姐你学习应该很好吧?”
  
  许惊栖:“一般一般,也就年级前三。”
  
  罗一维惊讶瞪大眼,不是吧?孙斯越也叛变了?
  
  于是,回头对顾野认真道:“顾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叛变,肯定站在你这边。”
  
  突然来了个什么顾野的亲爸,要把他顾哥带走,罗一维当然不希望顾野离开,他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
  
  吃着江蓠买回来的凉糕,罗一维一面想着事,却听见旁边有人喊他。
  
  “罗同学。”许惊栖笑眯眯对他招手。
  
  漂亮小姐姐喊他,罗一维不好意思不答应,就听见许惊栖问,“我好像有点饿了,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馆吗?我请你们吃饭呀。”
  
  罗一维闻言,眼睛一亮,咽了咽口水,立马报出两家平素馋了许久但都没机会去的餐馆,这大城市来的小姐姐,应该挺有钱的吧?
  
  顾野慢慢抬眼看了看罗一维,“?”
  
  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顾野起身要走,许惊栖眼明手快的扯住他T恤衣摆,“顾野弟弟,一起去呀。”
  
  许惊栖看向顾野,其实也不是刻意在笑,不过天生M字微笑唇,只要不是生气或愁眉苦脸,看起来总像是盈盈带笑。
  
  罗一维被美食收买,立马附和劝到,“走吧走吧顾哥,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打一架打得我都饿了。”
  
  这顿饭到底还是吃了,本以为许惊栖要开口劝他,结果全程人根本没提一个字。
  
  和罗一维他们有说有笑,给江蓠讲深海有哪些好玩的地方,给罗一维说有哪些好吃的,跟孙斯越聊学习。
  
  又向他们请教当地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几人说说笑笑,气氛相当愉快。
  
  下午的时候,还带她在洪兴街一家游戏厅去玩,本以为许惊栖这种端庄优雅的大小姐,受不了这种嘈杂的环境。
  
  结果她却兴致勃勃,还虚心请教他们,这游戏机怎么操作。
  
  顾野微微蹙眉,又玩到很晚,都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他无论多晚回去,都没有人管,毕竟顾文成的酒吧,经常晚上一两点还热火朝天。
  
  但他这位‘姐姐’,一看就是那种放学就回家,也从来不会出现在游戏厅的乖乖女。
  
  他不提回家,许惊栖佯装忘却时间般,一个简单的街机游戏也能玩半天。
  
  比耐心这种事,她就没输过。
  
  最后还是江蓠弱弱的提出,时间太晚,该回家了,太晚回去要挨骂。
  
  连一向爱玩的罗一维都有点担心,今天出来一整天,再不回去,估计他妈就要在街口破口大骂了,回去少不得挨顿揍。
  
  玩得也尽兴,接下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晚霞弥漫在天际,彤云似火,绚烂至极。
  
  许惊栖跟在顾野身后,俩人顺路,这几天暂时在他家附近一家旅馆落脚,本以为就住两天,结果这都快一星期了。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一米八高,长腿一跨,便是她两步距离。
  
  “你等等我呀。”她小跑两步,走在他身侧,明明自己168的身高,在南方也算高了,真该感叹一句,顾家基因很不错。
  
  毕竟他亲爸顾宗岱也挺高的。
  
  顾野懒得搭理她,但步子到底放缓了些。
  
  许惊栖走在他旁边,回忆起以前的事,“你走路跟顾叔叔还挺像。”
  
  “傍晚吃完晚饭出门散步,顾叔叔也总是大步大步走在前面,我和干妈得小跑跟上,有时候干妈生气了,就拉着我站在原地不动,看他一个人走了老远,才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
  
  女孩子音质清澈干净,这会儿俩人闲聊说话,音量也不大,听着轻轻软软的,很是好听。
  
  顾野这才注意到,她称呼里的顾叔叔和干妈,怎么,这不是他亲姐姐?
  
  也难怪,长相和他那所谓的亲爸亲妈,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
  
  许惊栖继续娓娓说着,“其实这些年啊,顾叔叔和干妈为了找你,费了不少功夫,从来都没放弃过寻找你的下落。”
  
  “有时候顾叔叔chucha好些天不回家,我陪干妈一起睡,干妈经常晚上睡觉做梦,梦到你,然后哭着醒过来。”
  
  “或许在你看来,是凭空突然出现了一对爸妈,但对顾叔叔和干妈来说,他们寻寻觅觅十几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你别看你爸威严冷峻,看起来一点都不亲切,但在我们来的前一晚开始,直到上飞机,再到来龙鸣镇这几个小时的车程,他连眼睛都没闭过。”
  
  “顾野,能找到你,他们真的很开心。”
  
  顾野回想着这些话,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龙鸣镇总共也就两三家酒吧,平时顶多到夜里一两点也就都关门了,现在已经半夜三点多了,顾文成还没回来。
  
  顾野心绪不宁,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听见楼下大铁门哗啦的声音,随后又是砰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
  
  他忙穿上拖鞋,下楼去看。
  
  不出所料,顾文成喝得烂醉,四仰八叉的躺在大门口,嘴里嘀嘀咕咕在说着些什么。
  
  顾野皱眉站了一会儿,本不欲理会,可过了一阵,还是出来将人扶起,扯到肩头,将人架住,半背半拖的,把顾文成弄进一楼的卧室。
  
  虽然一米八的大高个,但到底也才十五岁,一个醉得跟死猪的成年男人,扛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
  
  记得以前他小的时候,喝醉的顾文成躺在地上,他连拖都拖不动,只好拿了被子来,就地将人裹上,以免着凉。
  
  顾文成被重重砸到床上,终于清醒过来一些,睁开眼,看见顾野,奇怪的嗯了一声,“你、嗝、你怎么……怎么还在这儿?怎么、还、还不走?”
  
  顾野不理会他的醉话,将顾文成的皮鞋脱下来,又给他解开衬衫扣子,想帮他换件舒服点的衣服。
  
  却被顾文成一挥手,啪一声甩在少年脸上,“小杂种,给老子滚……”
  
  以前顾文成喝醉了酒,也没少打他,小时候顾野忍,长大了就会躲,不是没想过还手,但这毕竟是他爸爸……
  
  被扇一巴掌,脸上一阵火辣辣的,顾野阴沉着脸,退开一步。
  
  顾文成打完那一巴掌,似乎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强撑着坐起身,瞅向顾野,酒醒了些,说话也清晰起来,“老子养你这么多年,花了多少钱,供你吃穿,还让你读书……”
  
  说着,招了招手,喊顾野,“过来。”
  
  少年反倒后退一步,但在顾文成的怒视下,最后还是忍耐着近前一步。
  
  顾文成扯着他手臂,让人在床边坐下,一身酒气冲天,“你那亲爸,给了我一大笔钱,嗝、他娘的,这后半辈子,老子吃穿不愁,所以你赶紧跟他走,你要是跟他回去了,这笔钱就归我了。”
  
  顾野垂着头,倔强道,“我不走。”
  
  “你不走?”顾文成似乎急了,一巴掌又甩到少年耳门上,冲他大声吼道,“你个龟儿子,难道让老子把这笔钱还回去吗?”
  
  顾文成小拇指留着长指甲,一巴掌扇过去,指甲在少年脸上剐蹭而过,刮出一道血痕。
  
  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骂骂咧咧,“你他娘的回去当你的少爷,老子拿着这笔钱去逍遥快活,这一本万利的事儿,难不成,你他娘的还想留在这儿当个没爹妈的野杂种?!”
  
  顾野愣住,有些不敢置信,‘野杂种’三个字从顾文成嘴里说出来。“你为了钱,就不要我了?”
  
  顾文成有些恨铁不成钢,“老子真是白养你个龟儿子这么多年,你亲爸有的是钱,就当这些年的抚养费,翻几倍给老子,老子拿这笔钱,拿得天经地义!你个小杂种,赶紧滚,跟你亲爸滚!”
  
  一句一句,就像尖刀刺在心头,少年无意识的攥紧拳头,最终在顾文成重复无数遍的“给老子滚”中,跑出了家门。
  
  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少年只知奋力奔跑。
  
  也不知跑了多远,停下时,大口喘着气,大滴的汗从额角鼻梁滚落。
  
  怎么那么多汗……少年伸手一抹,才发现,滚落的是眼泪。
  
  顾文成常年酗酒,喝醉了就骂天骂地,骂这操蛋的人生,骂顾野是个没人要的小杂种,有时候发起酒疯来,甚至会打他。
  
  但顾文成也有清醒的时候,也有对他好的时候,虽然那些时候非常罕见,但却是少年为数不多感受到温暖的时候。
  
  深夜的洪兴街,褪去白日里的喧闹,归于寂静。
  
  不像大城市里永远有亮如白昼的路灯,在这里,要隔很长一段距离才有一盏路灯,昏暗,照不到尽头。
  
  少年游走在空荡荡街头,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想想又觉得可笑,那些人骂他野狗,骂的没错。
  
  他就是个野杂种,没人要的野孩子……顾文成不要他了。
  
  眼泪不知为何,就是止不住的流,他终于停下步伐,蹲在马路上,埋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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